──原***食品***监督***市场司司长骆诗文专访

本刊记者 阳 敏

胎死腹中的中医药部

《南风窗》(以下简称《南》)：为解放后我国***药事业立下汗马功劳的吕炳奎老先生2002年曾经给******写信，推荐您担任当时有可能成立的“***药部”***任部长。您了解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吗？为什么“***药部”后来没有成立呢？

骆诗文(以下简称骆)：据说，朱基任***时，就提出来了，当时想成立一个专门管中药的部门，后来这个职工作设想因为种种原因被搁置了，就交到******手中。温***当时请吕炳奎老先生提名，老先生就推荐了我。这还是以后别人告诉我的。

至于为什么这个“***药部”没有成立，不太好讲。我想，有关部门***意见不一致、有些部门***可能是主要原因。

《南》：难道现在的***药管理局不管中药吗？医、药分家对于***药的发展会带来危害吗？

骆：***和中药当然应该分开。***药***当初成立的时候，是***和中药合在一起的，但实践证明，对***和中药的管理不分家，对于中药发展十分不利。中药包括***的种植、流通和管理等一整套流程，不仅仅是按照老***的方子制造***。后来，***药***只管***，不管中药，这是当年朱基***坚持下来的。但现在的状况很混乱，中药这一块基本没人管。

所以，今年年初***成立“***药工作部际协调小组”(简称“工作小组”)的时候，我们***药界的人对它都抱有很大期望。这个“工作小组”的级别很高，***副***任组长，原***部长高强、***副秘书长徐绍史、***副部长兼***药局局长王国强任副组长，小组成员涉及18个部委 ……不过，很遗憾，这个“工作小组”下面没有设置具体的办事机构，所以目前作用有限。

***对于挽救***药的决心很大，但***近的情况不容乐观。有些人以“工作小组”的名义，到不同地方召开会议。比如说，在广州召开了会议，说是要***200亿把广东省建成***的中药强省。广州是中药销售大市，但该省的***并不多产，怎么搞中药大省？这样做的话，会违背中药发展的客观规律。类似的会议，湖南省也开了，说是要***100亿，把湖南建成中药大省，发展3个***市场——实际上，湖南原来的两个***市场目前都奄奄一息了。

《南》：***药的管理，似乎涉及***、药监局和***药***3家，它们之间是如何分工协调的呢？

骆：这3个部门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。***药***是***的内管局，它的局长是由***的副部长兼任的，连带它里面的处级干部都是由***任命。像我开头讲的，连******面的国际交流，都由***出面。药监局看起来很***，其实它里面很多人马都是由***搬过来的，原药监局局长***案发以后，药监局又从***调过来一批官员——现在仅办公室就有8个主任和副主任。

换句话讲，虽然药监局和***从行政架构上讲没有附属关系，实际上，两个部门在人事关系上的纠缠是很深的。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，无论药监局，还是***药***出了问题，从根本上讲，都与***有关系。

中药领域乱象频仍

《南》：您刚才提到***市场，现在市场这方面面临哪些问题？

骆： 去年下半年，我曾经随有关部门走访了6个******市场，发现有的市场经营惨淡，并且鱼龙混杂——这与***药监部门大力推行公司化改组有很大关系。一些***员说，过去***市场是***牵头，由药监、工商、卫生和***等部门共同管理，部门之间也有分工，现在只有药监局一家管，***也不会拿钱去建市场。公司化管理，老板只想着***，有钱就允许你进市场经营***。

比如，江西樟树市场，有2/3的门店关门，1/3的门店不再缴纳租金。

《南》：您近年来、包括退休后，不断深入各地调查、***，了解到许多表面现象之下的问题。在您看来，目前中药价格暴涨的根本原因在哪？

骆：根本原因在于******监督部门积极与“国际接轨”，把美国的FDA管理模式作为圣经在中国强制推行，按照西医西药的标准和管理模式研究和管理中药，在行业内推行GAP、GSP、GMP——农民种中药要GAP，工厂生产要GMP，商业经销要GSP。

以GMP认证为例。不少***厂经过GMP改造之后，负债累累。比如，有企业反映，他们生产一种***品出口很好，但在GMP改造中，药监部门规定要购进一些他们从来没有使用过的检测设备，花了几千万元，然后才在GMP验收中通过，但过后设备闲置一旁再未使用，但把GMP改造计入成本后，产品价格高出了一倍。

据测算，整个医药工业企业GMP认证施行3年多以来，花掉***1200~1500亿元，投入相当于建一个三峡电站。仅四川省的GMP改造就花了80多亿***，***贫穷的贵州省也花了20多亿***。不过，很多通过认证的企业都倒闭了，而且造成上百万工人失业。北京某企业迁址昌平进行改造，购地60亩，花了1.8亿创建中药厂，去年通过GMP改造后未生产过一次，现在只剩下几个工人看守厂房。

推行这3项认证，付出的代价太昂贵了：光******就8000亿，加上***将近1万亿。 1万亿，接近我国2002年财政收入的一半。据***发改委于德明局长统计，搞了上面几个“P”之后，2004年***制药工业产值减少31%，利润下降了39%。

《南》：GAP认证对***种植的影响也不小吧？

骆：当然。***历来讲究传统地道，如四大淮药就产在河南，浙八味就以浙江质量***好，属原产地品种，质量比较好且稳定，当地农民熟悉种植和加工技术。因此***种植应当以发展原产地品种为主，辅以其它2~3个次产地，而推行GAP搞单一品种的一地化认证是行不通的，也完全无法保证供应。

根据我一年多的调查了解，被***药监局公布通过了GAP认证的***，没有一种是按他们公布的GAP管理办法生产出来的。西部一些传统产药地区，对照***药监局公布的GAP标准，认为怎么做也达不到，因此便出现了停止种植，有的将已种在地里的***提前采挖出售。比如，甘肃的党参正常年产约5~6万公担，去年底种植时间不到就提前采挖，所出的产品基本上没有一、二等高等级规格的商品，当时出售价格每公斤3.5~5元还销售不出去，而正常需要每公斤5~8元。时隔不到一年，现在由于党参供应紧缺，市场上价格已上涨到每公斤15~30元，而饮片的价格达到60~70元，其中北京同仁堂在亳州的饮片专卖店每公斤售价高达198元！

目前，***的总体价格突破历史***高水平，而且供应品种普遍紧缺。***紧缺、价格飙升，必然造成中药饮片、***和中药***品价格***上升，吃中药将成为少数人的奢侈。广大农民吃不起中药也不再吃中药，中药的根基就断了，还谈什么继承和发展中药？

另外，还有一些不法药商，在***积压、价格低迷时大量购进，然后出钱去产地收购中药青苗进行销毁，使产地不能再生产和提供***，趁机大大抬高药价。比如***，一般是3~8元/ 公斤，而现在市场价已高达80~120元/公斤。目前，***想方设法降低药价，但药商却想方设法抬价，这些正是***药监部门要管的事情。

现代化的目的在哪？

《南》：2002年，我国出台了《中药现代化发展纲要(2002-2010)》。这个《纲要》遭到很多***药界人士的批评，认为它将中药的开发、研制完全置于西医方法和标准之下，实***药分家，尤其是将中药饮片改换成颗粒饮片，对中药造成了极大***。您怎么看？

骆：什么叫“中药现代化”？“中药现代化”要达到什么目的？准备从哪几方面入手？科技部、***等8个部门联合制订了这个《纲要》，******转发了。让不懂中药的人来搞“中药现代化”，怎么办呢？现在已经搞成这个局面，再过5年，中药就完了。

不少呼吁“中药现代化”的人，不断强调要扩大中药的出口和与国际接轨。实际上，我国中药出口上世纪80年代***高，将近7亿美元。1996年“中药现代化”的口号被正式提出以后，反而逐年减少。2003年为制止连续下滑的局面努力到7.12亿美元，但是剔除中药中间体出口1.81亿，比起80年代还差一截。

为什么越“现代化”越开放，出口反而越减少？首先，国外对传统***文化接受程度有限，吃中药的主要是华人，更何况很多西方***因为各种原因对中药有限制；再一个，搞中药中间体出口支持了东南亚一些******和西方******品的生产发展，反而减少了对我国中药的依赖和需求。

《南》：我们的谈话中间，您不断地讲到国情、农村、农民，您好像把***药的问题，提升到了“三农”的高度。

骆：***不能搞成“城市老爷***”。现在***要在农村推进新型合作***制度，如果单靠西药，成本太高，所以更要发挥***药的作用。

我国的中药资源主要在老、少、边、穷、山地区，据测算，西部12省区和湖北恩施、吉林延边、海南琼中等享受西部待遇的地区，中药的年销售量占***的61%~63%，这些地区的农民传统上就有种中药、采药、加工药和销售中药的习惯。因此，理顺中药产业，各级***把农民种中药纳入农业经济体系进行合理规划和指导，是增加农民收入的好办法，大有可为。